蘭青雪一楞，他看著對面一臉冷漠的路小佳，對方的手甚至已經握緊了放在一旁的無鞘劍。

而那個人同時也楞住了，他先是看了一眼蘭青雪手裏捏著的正剝了一半的花生。

“他可以吃你的花生，我卻不可以。”對方笑著說道，語氣略有所思，“只是因為他是特殊的嗎？”

“是。”

路小佳表情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厭煩，他肯定且認真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。

“花生對你這麽重要？”那人面露疑惑，仿佛不明白為什麽對於一個殺手來說，花生會有那麽大的份量。

蘭青雪捏著花生的手微微一顫，仿佛從對方的話裏聽出來了些許的弦外之音。

“是。”路小佳這次回答地更是毫不猶豫了。

他很難有其他的情緒，因此被問得這麽多問題之後也只是看向了擋在自己身邊人：“你要殺人？”

他淺灰色的眼眸平淡無波，以為對方是想要找他殺人。

但對方卻笑了起來：“不，我不是找你殺人的。”

他們兩個人說得有來有回，但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蘭青雪只好垂下頭去認真地剝著花生。

“多吃一些。”

楚留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下一秒，他面前的碗裏就多了一些菜。

“好。”

對方往自己這邊坐了坐，然後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：“你運氣不錯。”

“嗯？”蘭青雪眨眨眼，轉過頭去疑惑地問道，“怎麽說？”

他這才驚覺自己和對方的距離太近了，剛才轉頭的一瞬間，殷紅的唇堪堪擦過對方的唇角。

眼看著楚留香臉上露出了笑意，蘭青雪不好意思地往後撤了撤：“你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
“因為你身邊出現的人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，就是朝堂上權勢滔天。”

“哥哥是天下第一劍路小佳，而這個人是江湖第一名俠葉開。”楚留香勾唇一笑，“平常人難以見的的人都接二連三地在你面前出現。”

蘭青雪心裏咯噔一聲，頓時緊張了起來。他以為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麽嚴肅的話，但對方卻低垂下眼眸嘆了一口氣。

“青雪身邊這麽多優秀的人，我還真是擔心不已。”

楚留香面露落寞和難過，他太過認真，蘭青雪竟然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真假。

他長了張嘴，剛想開口安慰對方，下一秒一只手就抓住自己隔壁把他拽到了身邊。

“花生。”路小佳大掌緊箍著蘭青雪的手腕，“這裏。”

路小佳示意蘭青雪坐到他身邊，隨後就把目光落在了看上去風流輕挑的楚留香身上。

“啊？”蘭青雪還在狀況之外，只好順從著對方的意思坐了下來。

楚留香挑眉，明亮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深思。

他們吃完了飯之後就繼續往前走了，蘭青雪和路小佳並肩，楚留香一人跟在他們身後。

趁著這個空檔，路小佳側首看著身邊的蘭青雪：“他真的只是朋友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蘭青雪緊張地吞咽著口水，視線不斷飄忽著，一看就是心裏有鬼。

“是朋友……”他支支吾吾，“只不過有些變化……”

路小佳握緊了手裏的劍，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想法。

對方日日夜夜地在他心裏，分明只是小時候相處的三兩年，卻成為了不可磨滅的記憶。

路小佳已經分不清了，自己是久別重逢之後的珍貴，還是夜以繼日的執念。

“哥哥？”蘭青雪看著路小佳難得怔楞的神色，擡手輕輕地拽了拽對方的袖子。

他聲音輕輕，就連拽著對方袖子的力量都不大。

路小佳回過神來，目光再次變得冰冷。

“沒事。”他回過頭看著前面一望無際的戈壁。

蘭青雪頓時沈默了下來，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心情不好，同時也因為還沒有那麽的熟悉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他們之後竟然一路無話，等走到不遠處的時候楚留香突然停了下來，隨後就眼帶笑意地看著蘭青雪。

“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對方的表情蘭青雪很熟悉，正是當初在神侯府門口對方和他表明心意的樣子。

“好。”蘭青雪微微一笑，隨後便回眸看了路小佳一眼，“哥哥，我一會兒過來。”

“嗯。”

路小佳點頭示意，但垂在身側的手卻緊握著劍柄。

“怎麽啦？”蘭青雪跟在楚留香的身後來到了一處寂靜無人的地方。

周圍一片荒蕪，還有陣陣寒風呼嘯而過。

楚留香轉過身面對著身披玄色鬥篷仰面看著他的蘭青雪：“快半年了，你有什麽想法嗎？”

蘭青雪心神一跳，明白了對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。

他手指緊握著身上的鬥篷：“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楚留香無奈一笑，隨機便移開了視線望向不遠處一望無際的戈壁。

蘭青雪眨眨眼，不明白對方明白了什麽。纖長的雪色眼睫不斷地上下翩飛著，看似茫然無措，實則在楚留香的心頭一陣撩撥。

“青雪。”楚留香不是那麽不明事理的人，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對方心裏放不下他，“我們還是朋友吧？”

“自然。”蘭青雪心裏輕嘆一聲，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。

其實這樣也好，他終歸不是良人，楚留香如此灑脫的人向來是屬於大山大河的。
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就先走了。”楚留香微微張開了雙臂，眉眼彎彎。

蘭青雪只是楞了一秒，隨後便上前幾步伸出胳膊抱住了楚留香。

對方的懷抱一如往昔，讓蘭青雪一時之間有些恍惚。

他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那個夏天，對方從茫茫火海中將他救了出來。

“楚留香。”蘭青雪閉上了雙眼，心裏思緒萬千，“謝謝你。”

如果不是楚留香緊要關頭觸碰到了他，他或許就要死在那一劍之下了。

楚留香頓時了然蘭青雪說的是什麽，於是擡手在對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。

“是我應該謝謝你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楚留香松開了他，明亮的眼眸裏滿是無盡的笑意。

蘭青雪疑惑，但看對方的表情有些不太想說，於是只好作罷。

“有緣再見。”他說道。

楚留香：“我們很有緣，說不定會經常相見。”

“對了。”楚留香不動聲色地擡眸掃了一眼站在不遠處一臉嚴肅的路小佳，“你一個人小心些。”

他言語未祥，蘭青雪一時之間沒有聽懂：“還有哥哥呢。”

楚留香無奈，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，畢竟他下意識地覺得路小佳看向蘭青雪的目光算不上清白，但對方又實實在在地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。

“沒什麽。”他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，“就這麽放手，好不甘心啊。”

蘭青雪手指絞著衣服：“抱歉。”

“不是你的錯。”楚留香擡手用扇柄在蘭青雪的頭上輕輕地敲了敲。

蘭青雪捂著額頭，就這麽看著楚留香的背影越行越遠，最終消失在眼前一望無際的戈壁。

“他走了？”路小佳走了過來，站在蘭青雪的身後，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些許的光線。

“嗯。”蘭青雪嘆了一口氣，情緒明顯地低落了下去。

路小佳手指微勾，他垂眸看著，一句話都沒有說。

其實蘭青雪也沒有要求對方一定要有什麽反應，只是現在著實是笑不出來。

突然，他眼前一黑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落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。

路小佳單手按在蘭青雪的腦後，語氣確實冷的：“我在。”

他說完之後就收緊了攬著對方腰肢的胳膊，直到兩個人肌膚相親，密不可分。

蘭青雪一楞，他的臉緊貼在路小佳的胸膛，視線受阻之後其他的感官就更加明顯了。

沈穩有力的心跳、身上幹爽的氣息，以及滾燙的體溫。

“哥哥。”

蘭青雪嘆氣，他擡手回抱住了路小佳的腰：“我怎麽什麽事情都做不好。”

他在無端地自責，總覺得自己不能很好地平衡一些事情。

路小佳不知道對方經歷了什麽，只是從蘭青雪之前說的那些事情中拼湊出了一些信息。

被擄去江南賣進了青樓、被當成女子培養成了舞姬，之後青樓被仇家滅口，自此孤苦伶仃。

“我在。”路小佳再次重覆了一遍這句話。

他低下頭，眉眼之間稍微融化：“之前錯過了，這次不會離開了。”

蘭青雪驀然眼眶一熱，不禁啞然失笑：“好。”

他從路小佳的懷裏擡起頭，昳麗秾艷的五官粲然生輝：“如果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……”

路小佳：“你做什麽都是對的。”

他微歪著頭，學著楚留香的動作擡手在蘭青雪的頭上撫摸著。

路小佳心裏是真的這麽認為的，畢竟他身為一個殺手都殺了不少人，花生能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？

“哥哥。”蘭青雪眉眼一彎，“謝謝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謝他，但路小佳還是很認真地回應了一番。

黃沙戈壁，寒風陣陣，蘭青雪被天下第一快劍攬在懷裏，目光相觸之間滿是溫柔。

路小佳在這一刻，心裏是滿意的，是饜足的，身上的殺氣也收了起來

“走吧。”他松開了蘭青雪，一手執劍一手拍了拍蘭青雪的肩，“和我一起。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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